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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年时代的正常状态是什么,我想一切还是从真诚的谦虚开始。青年人应该懂得,在我们出生之前,这个世界已经精精彩彩、复复杂杂地存在过无数年,我们什么也不懂,能够站稳脚下的一角建设一点什么,已是万幸。如果刻苦=数年,居然从脚下扎下根去,与世界的整体血脉相连,那也就使自己单薄的生命接通了人类。应该为这种接通而惊喜。试想区区五尺之躯,接通于千年之前,接通于万里之外,正是这种接通使自己领略崇高,问津壮丽,体验多元,哪能值得骤然变脸,扯断这些接通,不分青红皂白,你死我活地批判起来?这种谦然安然的生态,也可免除青春生命的无谓浪费,让青年人有可能欢天喜地地活得像青年
我们从小就是在一连串的数字和百分比中长大的。没有任何人提醒我们,这些数字有点可疑,等到终于有了结果,我们不得不怀疑一切数字,也不再在乎别人提出任何数字。我想,我们的祖辈也是经过这个过程才轻视一切数字的吧。
很多家长和老师身上,我看到,他们竭尽全力在做人格尊严的反面文章。在成败输赢的迷魂阵中,他们天天用爱的乳汁,浇灌着人格低劣的恶苗。
我觉得这些年,宫廷题材的电视剧拍得太辉煌、太富于智商了。zg古代宫廷最常见的图像是,一群被阉割的年轻人举起板子,从生理上摧残着旷世学者和年迈将军。
判定一种文明的优劣有多种标准,而最高标准和最低标准又常常首位相应,形成一个循环圆形。中华文明至少在一点上既符合最低标准,也符合最高标准,那就是:自己好好活着,不去招惹别人。
现在,电脑早已可以几万倍、几十万倍地超过那些记性最好的脑子进行贮存和检索,那种对记忆的崇拜实在是太老旧了,却还在奇怪地流行。
一切倒闭的国营企业有一个共同特点:长期以来,真正的实干者少于全厂的五分之一。那么,其他五分之四在做什么?做批评家,一直做到倒闭。
为什么那么多zg民众突然对韩国的电视剧,对超女表现出那么单纯的投入,很重要的原因是,韩国艺术家不知道zg评论家,而超女根本不在乎评论家的存在。
在整个zg文化里面,耻字的含义曾经发生过一次重大的变化。哲人言耻,着眼于善恶;后人言耻,着眼于成败。这个转变,耻感文化也就变成了胜败文化、输赢文化,完全变了质。麻烦的是,广大民众也都随着这样的方向蜂涌而去,成了一种现实的zg文化。
谁也不要躲避和掩盖一些最质朴、最自然的人生课题,如年龄问题。再高的职位,再多的财富,再大的灾难,比之于韶华流逝,岁月沧桑,长幼对视,生死交错,都成了皮相。北雁长鸣,年迈的帝王和乞丐一起都听到了;寒山扫墓,长辈的泪滴和晚辈的泪滴却有不同的重量。
老人的寂寞就如同老人的衰弱,无可避免。这有点残酷,但这种残酷属于整个人类。
我不赞成太多地歌颂青年,而坚持认为那是一个充满陷阱的时代。陷阱一生都会遇到,但青年时代的陷阱最多、最大、最险。
老人歌颂青年时代,大多着眼于青年时代拥有无限的可能性。但他们忘了,这种可能性落实在一个具体的个人身上,往往是窄路一条。错选了一种可能,也便失去了其他可能。说起来青年人日子还长,还可不断地重新选择,但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是由种种社会关系和客观条件限定在那里,重新选择的自由度并不很大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悲剧处处发生,只不过多处失足看起来不像失足而已。
一个横贯终生的品德基本上都是在青年时代形成的,可惜在哪个至关重要的时代,青年人受到的正面鼓动永远是为成功而搏斗,而一般所谓的成功总是打有排他性、自私性的印记。结果,脸颊上还没有皱纹的他们却在品德上挖下了一个个看不见的黑洞。
历史上也有一些深刻的哲人,以歌颂青年来弘扬社会的生命力。这是一贴疗世药方,特别对一个古老而疲惫的帝国更有特殊的意义,大用药也要适度,需要受到充分的理性控制。因为这里显然横亘着一种二律背反:越是坚固的对象越需要鼓励青年去对付,但他们恰恰因为年轻,无法与真正的坚固相斡旋。他们刚刚放下历史的课本,又何曾体察过历史的苍凉的内涵?他们随口谈论社会,又何曾思考过文化的原始使命?把学生的历史使命压在他的肩上,不太公平。如果对他们一边加压一边怂恿,只能使他们变成一堆扭曲的形体和尖利的声音,这是我们在文革初期早就看到了的。